邪典电影老饕。
前段时间在Disney+上线的真人版《匹诺曹》,就其成本和阵容来说,应是一部准院线电影。
1.5亿美元的制作成本,即使放在好莱坞也算耗资不菲。
加上导演罗伯特·泽米斯基和主演汤姆·汉克斯的再度合作(两人曾数次拍出经典之作,如《阿甘正传》《荒岛余生》),它不该无声无息地转上流媒体。
《匹诺曹》
背后原因或许是,迪士尼高层在看到本片的最终成果后,也不觉得它有登陆大银幕的必要。
目前IMDb评分5.1,向我们表明,这就是一部彻底失败的电影——
真的有翻拍这部真人版的必要吗?
真的有花这么多钱翻拍的必要吗?
老童话新版本
和迪士尼经典动画版类似,本片依然以蟋蟀先生吉米尼的视角和旁白切入故事。
老木匠盖比特(汤姆·汉克斯 饰)居住在意大利的滨海小镇上,以善于制作精巧有趣的工艺品为人熟知。
他最满意的作品,要数眼前的这件木偶人,它身上寄托了盖比特对于亡故小儿的思念。
盖比特为它取名为“匹诺曹”,并祈祷他可以成为真正的男孩。
在盖比特沉沉睡去之时,蓝仙女从天而降,赐予匹诺曹生命。
然而,此时的“新生儿”匹诺曹还分不清是非对错,暗中将一切看在眼里的蟋蟀,由此被蓝仙女委任为匹诺曹暂时的“良心”。
盖比特看到匹诺曹真的能说会动后,大为欣喜,将其视为命根子。
但很快,匹诺曹就踏上了他的冒险之旅。
一只狡猾的狐狸将他诓骗进了马戏团,卖给一位吉普赛骗子。此后一天内,匹诺曹经历了各种匪夷所思的磨难和考验。
他既邂逅马戏团的残疾女孩法比亚娜,也险些被锁在马车中无法归家。
他从“良心”吉米尼那里重寻自我,也落入人贩子的圈套,被带到“快乐岛”,差点变成驴。
当然,作为一个经典的童话故事,《匹诺曹》以主角勇敢拯救鲸鱼腹中的父亲盖比特,并最终获得认可而结束。
很多观众和《匹诺曹》初次相识,得益于1940年的那部迪士尼动画影片《木偶奇遇记》,但随后的半个多世纪里,它也被各国电影人一再改编,拥有多个版本。
同样是在今年,由吉尔莫·德尔·托罗执导的定格动画版《匹诺曹》,也将在12月份与大家见面。
因此,《匹诺曹》的故事对于各国观众而言并不新鲜。
关键在于,如何用全新的视听语言,或者新颖思路重塑这一经典童话,可惜在这部真人版,并不曾看到。
趣味的丧失
从幽默感或趣味性来说,真人版《匹诺曹》是全然丧失的。
它没有提供任何让人捧腹的桥段,而是用枯燥、冗长和无趣的拟真策略,试图打造出一个真实可信的空间。
对比老版动画,这一点是鲜活熨帖的,即使在八十多年后,我们依旧能感受到迪士尼流水线上,那些能工巧匠们的娴熟画法,以及用各种小趣味衬托出角色形象的高超手段。
比如在影片开始不久的桥段中,当盖比特操纵着木偶匹诺曹和家养猫咪费加罗逗乐时,由他所制作的一系列木钟发出准点报时。
而后一连串细节展示这些钟表的蒙太奇组接,既显示出盖比特的不凡技艺,也营造出娱乐氛围。
当然,紧随其后的一处场景更让人暗暗捧腹。
只见盖比特在听到一众闹钟响起后,不紧不慢地拿出怀表,说了一句:我来看看几点钟。
明明那么多的闹钟已然显示出时间,可他非要用手中怀表确认几点。这是一种巧妙而毫不俗套的幽默方式,当即展现出盖比特那手工耿式的呆板性格。
不仅如此,老版《木偶奇遇记》对于一些配角的动画形象,依旧没有丝毫怠慢。
猫咪费加罗,单是一处它的开窗动作,就显示出其不情不愿的心态;狐狸身边的邋遢猫吉迪恩的蠢笨举动,又让我们感到莫名开怀。
反观真人版,这些角色全都沦为可有可无的背景板,你完全找不到它们身上的记忆点。
导演泽米斯基将全部的力气,都花到如何让动画形象更真实的层面上。
即使是蟋蟀先生跳动一下,都得配上相应的蟋蟀声音。
过分关注拟真效果的后果是,影片没了动画电影应有的夸张喜感和卡通造型,而是得用迪士尼百年来的动画IP进行玩梗,来弥补创意上的不足。
这一点体现在真人版那面钟墙的设计上,我们可以看到《白雪公主》《玩具总动员》《米老鼠与唐老鸭》等迪家彩蛋。
这种更为省事和讨巧的策略,让《匹诺曹》变得毫无新意,也让拍出过《谁陷害了兔子罗杰》的泽米斯基老马失蹄。
动画改真人的陷阱
除了电影的趣味性外,真人版《匹诺曹》在剧情的改动上同样显得画蛇添足。
新版剧情在盖比特制作匹诺曹的目的上,以及匹诺曹在马戏团的经历上做出了巨大的改动。
原版中,盖比特只是一个没有子嗣的孤寡老人,他捯饬出匹诺曹纯属孤独感作祟,这一目的和他养猫、养金鱼并无二致。
而在新版中,盖比特被设定了前史,即一个曾拥有过完整家庭的老人,但不知何种原因他失去了幼子,匹诺曹的模样便是他对于幼子思念的寄托。
这一改动并非不可,增加了盖比特的真实度和行为的可靠性,但问题在于,当匹诺曹拥有生命之后,盖比特并未对他有何心理矛盾。
要知道,这是一个全新的生命,并非盖比特的幼子,从另一方面而言,匹诺曹就是盖比特幼子的另一重化身。
盖比特如何看待匹诺曹?他又如何接受幼子的彻底消亡?这一点在片中几乎付诸阙如。
同样的问题,也存在于马戏团的残疾女孩身上。
她的出现自然是为了和匹诺曹的身世进行对照,同是天涯沦落人,相逢自是戚戚然。
可这位女孩既没有在叙事功能上,对匹诺曹的冒险有过任何推动,要知道,真正帮匹诺曹逃出马车的还是吉米尼;同样的,她也没有在情感或者心理上对匹诺曹有过何种影响。
两人只在影片高潮部分前,许下再见的承诺而已。
当一个角色既没有在叙事层面发挥过明显作用,也没有在人物心理上投射过丝毫光亮,你便无法对它在影片中的存在产生认同感。
说白了,不管是盖比特的设定还是残疾女孩的出现,都是多此一举,画蛇添足而已。
由此,其实我们可以看到《匹诺曹》一片中的深层问题,这便是:创作者想要加入更多的现实因素,让影片更具说服力。
比如匹诺曹真的曾去上学,但是被校长赶出来,因为他是个木偶而非真人,没有资格入学。
这一点显然将童话变得更加具体,甚至掺杂了现实的因素。
而这对于童话故事来说,却是大忌。童话这一题材本身就和现实保持着极远的距离,它需要在一个假定的环境中完成一次浪漫的冒险,达成某种教化或者叙事的目的。
可一旦添加半点现实因素,童话电影的皮囊就会被撕开,露出里面的虚构马脚。这就好比造梦者自己剪开梦境的边角,照进现实的光斑,这对于已经沉浸在梦境中的观众来说,不啻是一场灾难。
更为泛者,近些年来迪士尼影业不断将过往的经典动画影片,进行真人化或者逼真的数字化改编时,不少都出现水土不服的状况。
2013年的《魔境仙踪》、2015年《灰姑娘》、2018年《胡桃夹子和四个王国》、2019年《小飞象》……无一不在口碑上遭遇滑铁卢,被观众差评以待。
即将上映的《小美人鱼》,似乎也可以想见结果。
这既是由于导演和主创的水平存在参差差异,更是由于童话题材的动画电影改编成真人影片,本身就是一次有着超高风险的陷阱。
因为动画的虚拟幻境,要远比真人实拍更适合童话这一类型。
《匹诺曹》的口碑溃败,并不是一次不幸的孤例,而是这些年来迪士尼疯狂冒险中的常规“失误”而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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